文/沈豪挺
近年來,各種由教育部所主導的教育創新計畫中,「場域」一直是被強調的重點,也就是主張課程不應僅侷限於教室之內,而是走入社區,讓學生面對真實世界,找出問題,進而提出解決方案。在如此主張下,各種領域課程的修課同學,便開始與某個特定場域的利害關係人,進行觀察與訪談,並完成課程指定的作業,舉例來說,筆者熟悉的東南亞街區,經常有學生詢問能否訪問店家或移工,希望能透過訪談記錄他們的生命故事,或是挖掘他們的需求。
儘管如此的課程設計立意良好,但實際執行時卻會看到一些缺點,首先在地居民被過度打擾,由於某些課程是每學期固定會開設的常態性課程,因此,每隔半年就會有不同學生有著訪談的需求,且必須訪談性質特定的社區居民,如前述的店家主人,在這種情況下,某些居民可能會被經常詢問訪談意願,且訪談方向大同小異,導致居民要不斷分享已經談過的事情。
再者,就筆者觀察類似的課程設計,在18週的內容中,田野調查的知識與技巧僅占1-2週,甚至有些課程沒有包含此部分,便假定學生都已知曉調查的技巧與倫理,讓同學自行去找尋受訪對象。在此情況下,同學的調查內容有可能流於表象,不具深度,且這些資料也無彙整與公開,以致後續的課程若要進行同一場域的調查,往往需要重新來過。以筆者經驗中,過去曾規劃讓同學採訪某鄉鎮市區的東南亞店家,但即被在地友人告知,該區店家因被過度打擾,對於受訪並不樂意,但由於採訪者多為學生而非媒體,因為無太多公開資料可以搜尋,以致關於該區的紀錄依然是相當缺乏。
以我所教授的設計思考為例,過去的做法是針對一個議題讓同學去做場域觀察與利害關係人訪談,並整理出人物誌,接著便依據人物誌的內容去分析目標對象的需求,並發想解決方案。然而這樣的課程設計經常碰到最大的問題是,同學的田野資料不夠紮實,導致後續的分析也缺乏深度,而發想方案也就過於一般,不會有特別令人驚艷的構想。
要避免上述情況,我認為課程中要讓學生面對真實世界,不應該把學生直接丟進田野中,任其自由發展,而是可採取類似商學院個案教學的模式,也可達到類似效果。所謂個案教學最負盛名為哈佛商學院所採用教學模式,教師透過各種企業的真實案例,讓同學以管理工具去分析討論該個案現況,以理解管理工具如何運用於真實情境。
此方式於管理教育的運用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,但是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並非常見,而我認為這樣的模式,是相當有助於學生認識場域與議題。同樣以設計思考為例,若只在一學期要讓同學把設計思考五步驟走完整個流程的話,前面同學自行調查而來的資料應作為發想的輔助資料,但真正讓同學針對目標對象思考方案,則是必須另行提供同學更完整的人物誌及相關個案,如此才能讓同學領會設計思考能帶來的用途。
舉例來說,在2020年我教授「地方創生」一課時,關於田野調查的任務是讓同學去認識某個里的特徵,挖掘該里的特色。而在目標對象端的部分,我則設計了「里長伯」、「人類學家」、「好媽媽」等三種類似的人物誌,讓同學去思考如何針對指定人物描繪去發想方案,這樣做的好處在於,可以明顯區辨不同類型群族的需求,讓同學可以感受到針對不同的對象有相對應的解決方案設計;另外在人物誌的描繪上,我也盡可能透過行為凸顯目標對象的需求,讓同學思考方案時更有所依據,而不會發生資料不足的窘境。而人物誌的書寫內容也會考量讓同學實作後續的工具時更能上手,如前述人物誌會有使用者不同的感官經驗,以對應同理心地圖的分析;且使用者的行為也會盡可能詳細,讓同學製作顧客旅程地圖時更有依據,透過這些課程設計,能讓學生在分析過程中,更認識場域,且更熟悉設計思考工具的用途。
而2021年我所開設「商業思維與社會實踐-以族裔地景為案例」,除了人物誌之外,則加入「望見書間」與「SEAT南方時驗室」業主的角色。該課程目標是讓同學思考如何拉近台灣人對東南亞街區的陌生感,由於過去的教學經驗中,常發現同學們會搞不清楚為誰做設計,而有了「望見」與「SEAT」這樣的角色,同學們就可以想像若他們屬於這兩個組織,該如何設計方案,更能符合台中或桃園民眾的需求。
該次課程的具體做法是由我來扮演業主的角色,同學一方面先透過網路蒐集這兩個組織的資料,再藉由訪問我取得該組織的目標、現有資源與經營概況。這樣在思考解決方案時,就可以考量對組織而言,什麼樣的方案與組織的宗旨更為適配,且組織能提供什麼資源讓方案更為可行,或有什麼弱勢讓方案不可行。
若跟個案教學的實際做法相比,我所採行的方式仍是相當粗糙,受限於資源,無法將資料整合精鍊出詳盡的個案內容,讓同學去思辨探討特定議題。然而採用此方案進行教學,確實能彌補因田野調查資料的不足,影響後續對於資料的分析,有助於同學對於相關概念的理解。
註:本文部分文字已收錄至〈個案教學與地方創生〉一文。